自由主義過時了？普京一言驚動歐洲
普京的長期執政在很大意義上代表懷念蘇聯時代的一大群人，這種懷念遠超過就業與社會福利方面的穩定，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一種有別于重視個體自由的價值觀。普京展現的強調穩定、社會凝聚力、領袖威信的價值觀，更接近東方式的威權主義。當訪員問他，如果自由主義死了，是不是就進入“不”自由時代？訪員說：“你有越来越多盟國用你的方式看待人類的存在。普京此時卻顯得有些勉強地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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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锦松漫画 |
近日，“普京认为自由主义过时了”大标题纷纷出现在欧洲媒体上。事缘普京在上月底大阪G20峰会之前接受《金融时报》专访，他以经济发展偏差导致贫富差距和难民潮等例子，论证“自由理念过时了，（因为）它与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发生冲突”。这番言论迅速在欧洲掀起一场思想层次的口水战。
对西方世界来说，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是从启蒙运动迈入现代的两大价值体系，经过数百年发展淬炼，部分内涵已形成普世价值，被视为具有普遍合理性，例如私有产权、自由市场、言论自由、定期选举等等。
普京作为世界级领袖，即便掌控下的俄罗斯近20年来正在走一条形似而实异于西方国家的道路，但公开宣告当代文明主流的自由思想过时，特别是对欧洲而言，难免引起巨大猜测，知识界因而纷纷横枪跃马以正视听。
《金融时报》访员的提问始于世界秩序的分崩离析，包括欧洲的分离主义、特朗普与盟国的纷争等。普京充分展现当代世界另一种思维。他说冷战时代唯一的坏事就是冷战，但冷战至少有规则，所有国际事务参与者都有所依循，现在却完全没有规则可言。
最有意思的是，普京在访谈中为特朗普帮腔。他认为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一点都不是外界批评的自我矛盾，“我也要俄罗斯优先啊，这没什么不寻常”。他相信特朗普攻击全球化，是希望全球化带给美国更多好处，于是就影响了盟国的利益。
YouTube上的完整访谈相当程度展现这位俄罗斯强人的理性和逻辑。谈到与中国和习近平的关系，他重复表示中俄友好条约是2001年签订，远在分崩离析的国际形势之前，如今“没有做什么超越条约的事”，“所以你不要试图寻找任何中俄关系的弦外之音”。
普京在访谈中所呈现的价值论述值得一提，与中国和一些威权体制国家的论述有若干符合之处。他尝试为极权时代辩解，例如说苏联时代效率虽不彰，但人人有工作，而苏联垮后的1990年代初期，许多人陷入困境，没有工作，店里没有商品，社保和医疗体系破产。从特朗普现象看到西方统治精英与大多数人民的利益脱节，他认为俄罗斯应该谨记：政府的工作是创造稳定、正常、安全和可预测的生活，人民才可以追求更好的未来。
他就在这时候提到自由主义已经没有存在意义，尤其是多元文化主义，在面对难民和移民问题上不再有效，“本国人利益应当优先”，他嘲讽自由主义者只会讲得天花乱坠，特朗普建墙至少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当访员问道，如果自由主义死了，是不是就进入“不”自由时代，访员说：“你有越来越多盟国用你的方式看待人类的存在。”
普京此时显得有些勉强地改口：“我觉得纯粹自由和纯粹传统的理念都不存在。他们可能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但如果没有多元化，很多东西很快就走入死胡同，什么东西都会走向极端，不同理念、不同意见要有机会并存和表现自己，但与此同时，大众和他们的利益不能忘记，这点不可忽视。对我来说，这样就可避免大型政治动荡和麻烦。对自由理念来说也一样，这不意味必须立即摧毁，这个立场同样必须尊重，他们不能对每件事都强迫每个人接受，就像过去几十年那样。自由理念也有权存在甚至受到支持，但不要觉得它可以主导一切。”
普京的长期执政在很大意义上代表怀念苏联时代的一大群人，这种怀念远超过就业与社会福利方面的稳定，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一种有别于重视个体自由的价值观，普京展现的强调稳定、社会凝聚力、领袖威信的价值观，更接近东方式的威权主义。
《金融时报》专栏作家马丁沃夫等批评者认为，普京掌权后精心摧毁1990年代短暂出现过的民主化和资本主义建制，打造属于自己的朋党架构，遂行其腐败。但他们都体会到普京“自由主义走过头”的评语值得警惕，包括难民问题、贫富差距扩大，确实会引起大众集体的不满，进而增加对民主缺乏信念的政客掌权的机会，反过来危害自由民主体制。
崇尚自由主义的世界无可否认地正陷入种种困境，如何在个人与集体、国际与国内、自由与责任等等层面取得平衡，都亟待重新思索。但思想家的工作旷日费时，新思想或改良思想的依托者也须在民主机制中胜出才可能付诸实践。在改良之前，社会现状的处理一旦遇到反智或轻贱民主的政客，就很可能开倒车，让自由的本质蒙尘甚至遭禁锢。这种风险在习惯威权的社会，尤其可能出现温水煮青蛙的效果，把整个社会在短时间内拖入专制独裁的阵营。
（原刊于2019年7月21日联合早报，原题：褪色的自由亟待粉刷）
（原刊于2019年7月21日联合早报，原题：褪色的自由亟待粉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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