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失靈 不可失控

失靈的民主制度最大危機是逆流走向極端主義,民眾在誤判中導致自身權利喪失的結果,但是要改革民主制度,人民不能置身事外。

  美国总统初选如火如荼在进行,皮尤研究中心不久前做的一项民调显示,高达57%的美国成年受访者评价美国当前经济为“卓越”或“良好”,另外三分之一感觉“一般”。
  虽然民调难免来自受访者政党倾向的影响,但整体上仍有44%受访者认为总统特朗普的经济政策让经济形势变好了,只有29%说变差了。无论如何,特朗普个人形象虽然从上任至今一直受到批评,但或许不能否认的是他对美国经济带来的改变,让相当多的民众有感。
  经济层面很可能帮助特朗普在今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蝉联,但同样最近皮尤的调查也显示,只有15%的成年美国人喜欢他当总统的行为表现,53%不喜欢。政治和经济虽是两回事,但在现实上往往难分难解。特朗普如果很快就被看好蝉联,那一定是民主党胜出的候选人问题更多。
杭州六和塔方腊像——造反者(作者摄)

  因此政治上的成功往往跟经济互为唇齿,脱不了关系,这是自古以来政治人物所必备的基本功课。人们生活有没有实质改善提升,是政治人物和政党最直接的成绩单。
  皮尤在2018年第四季的另一份国际调查也印证这一点。在跨越北美、欧洲、东亚、西亚、非洲和南美的27个民选政府国家的调查中,对自己国家的民主制度不满意的中位数是51%。其中,美国人的不满意度是58%,北欧国家人民满意的多,英、法人民都不满意,而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腊这些南欧国家的不满意度更是高达七八成。
  南欧国家的不满意已持续一段长时间,几乎跟经济长期无法振作,民众看不到前景脱不了关系。不满意度在2017年跟2018年之间较大幅度上升的六个国家中,几乎都是因为人民对经济表现的不满意。比较例外的是韩国和法国,在那两年之间对民主政治的不满意度大幅下降,韩国的原因是前总统朴槿惠在这期间被重判24年监禁,法国则可能是年轻的马克龙高票当选总统。比较独特的是美国,不满意民主政治的人增加了七个百分点达58%,但多数人认为经济是进步的。
  皮尤调查最有意思的是顺着民众对民主政治的不满意度去设计问题,再问下去:那是否不排斥非民主的制度选项呢?在同一群受访者中,对民主制度较不满意的,较倾向不支持代议民主,而支持另类的治理选项,例如专家治理(而非民选官员)、强人治理(不受议会或司法干预)甚至军事(军人)治理。但调查没有进一步公布个别选项的支持数据。
  这一连串调查说明几个事实:一、民众对经济的有感决定他们对政治的态度,经济长期不振会导致社会陷入找不到方向的迷惘,打击人民自信,再反过来引发社会和政治动荡;二、北欧以外的欧洲国家经历长时间发展停滞,社会越来越焦虑浮躁,长此以往将动摇议会民主政治的根基;三、民主政治亟需多方面改革,长期缺乏绩效的治理会导致民众走向非民主的极端选项,造成政治进一步的动荡和不可预测;四、虽然经济是主要因素,但司法是否公正、表达自由是否受保护以及官员是否顾及平民想法,也都影响对民主政治的满意度。
  事实上,近年来,民主选举国家相对极端的左右翼政治人物频频冒起,可以反证一些“正常的”民主政治问题已经越来越多。民主制度在过去两三百年的演变,对制度内涵的创新与深化不够多,也更不足以应对当前越来越复杂的国家与世界形势。除了三权分立、第四权监督等被比较普遍接受的制度理性,每四五年一度的选举,经由政党操作,如何真正“选贤与能”,既能贴近基层民意,尊重个人的实质自由权利,又能在国家公务员规划与运作的框架内,做出有利社会民众的正确决定,说起来都只像是一种理想状态。
  越来越多人在讨论如何改进民主制度,现行的三权分立、信息公开、任期制等都是为了避免腐化,但很多国家还是出不了好苹果,甚至专出烂苹果。其中两大原因应该很关键,值得指出来。
  一、选民不够用功。应持续广泛而深入的公民教育,对透过选票表达政治权利、透过舆论表达政治意见,公民应
有清楚的认识,并积极履行。
  很多国家选民不参与投票,并将此视为个人选择自由,这是错误的,投票应是民主选举制度国家的公民义务,选民自我隔离于政治,其结果就是烂苹果和投机客不断涌现。皮尤调查中,先进国家选民对“投什么人都一样”的感觉很强,但从选举投票率来看,却没有积极改变自身政治。
  二、选民对特定政党与政治人物有惯性的认同感,公民教育应强调这种认同感并不可靠。
  选民发挥求知欲,培养本身政治意识,深入理解政策对自己的利弊——在此难免产生意识形态的分歧,政治思辨、问难与游说因此很重要——同时了解政治人物是否正直可靠,再根据这些去履行选举权,继而尊重选举结果,才是选举制度最根本的精神。对政治人物无情的选民,才是合格的。选举权不是天上掉下来,民主制度设计再好,选民若不认真履行义务,制度很难产生优秀的政治人物。选民有知识并能坚持一定的价值感,政党和政治人物就不敢在制度中寻找投机的缝隙。
  有机会做出真实民调的制度毕竟是好的,失灵的民主制度最大危机是逆流走向极端主义,民众在误判中导致自身权利丧失的结果,但是要改革民主制度,人民不能置身事外。(原刊2020年3月8日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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