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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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早点 黄浦新陈

今天很多知识分子都在慨叹10年前的期待落空，甚至为若干倒退而大感失望。如果领袖人物不能具备足够的智谋与勇气突破体制缺陷，甚至打倒体制中的有害细胞，体制必将反螫个人。

　　最近，哈佛大学贝尔弗尔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肯尼迪学院国际安全项目研究员贝克利（Michael Beckley）的一项研究报告受到中国媒体不少关注。
　　报告题目是《中国世纪？美国为什么仍然有优势？》（China Century? Why America’s Edge Will Endure），内容指出舆论普遍相信中国崛起并且很快会超越美国的想法，存在很大的误区，也解释为什么对“美国衰弱”的忧虑是错误的。其中着墨甚多的是经济领域。
　　贝克利指出，经济规模本身并不必然使中国成为超强，很多人把规模当作实力，而高估了中国对美国的威胁。19世纪中国屡屡遭受列强打击时，它的经济规模在世界也是举足轻重，甚至超过对手很多。尽管金融危机期间中国每年的经济增长率仍然高达8%，今后20年仍将保持平均7%的增幅。
　　在国家债务占GDP比重方面，中国公开数字仅为19%。但中国经济一个隐患正是实际的债务比重，研究认为，如果把发给地方政府关联企业的都考虑进去，中国债务占GDP比重可能高达75%至150%，超过美国甚至一倍。
　　深究中国经济内容的含金量，报告认为美国也不需要担心，因为中国虽然科技产品出口很大，但科技含量不高，绝大多数出口公司也是外资。
　　质疑者可以轻易从反华或唱衰中国的角度看待这样一份报告。但它指出的一些事实却是不得不承认的隐忧，正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日常生活中，这些现象表明驱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优势正逐步消失，其中包括廉价劳动力，充足的水源供应等等。
　　最大的隐忧则是人口老龄化。在国民平均所得尚未提高之际，中国已经开始面对人口老化的困难，这是很多中国本土专家长期以来都指出的。中国人口在1949年约5亿4000万，30年后，这个数字剧增到9亿多。换句话说，那30年间出生人口多达4亿，并且将在未来20年进入老年。根据联合国推算，中国在未来几十年，15至59岁的青壮年就业人口将逐步减少，逐渐与老年和幼小儿童的总人数接近。
　　贝克利的报告指出，未来20年，中国将有3亿申领养老金的人口，到2040年，工作与退休人口比例将达到2比1。这是惊人的比例，今天不少独生子女一代其实已经面临必须供养两代老人的负担，已婚者更需要承担加倍的情感与经济问题。
　　独生子女政策已悄悄发生变化，今天两个独生子女结婚可以生两胎。但人口结构的变化趋势没有改变，这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很难准确评估。
　　人口增长放缓对非移民国家的经济来说是一大问题，中国尤其如此，为了社会稳定不断增加的福利和维稳开支，对国家是越来越沉重的负担，然而不如此又不足以保持政权的安全感，而保持安全感的一个主要作法就是花钱，为了有钱花，采取非市场化（市场化正是美国经济得以长期保持成功的关键）作法巩固政府收入就是不得不的作为。
　　这样不断迭加的结不仅在经济与社会现象中表现得很清楚，缠绕其间不断添加纠结的政治体制因素也越来越清晰可见。全世界都在观察“十八大”会出现什么样的人事结构，但人事在体制中如何被异化，思维与行动如何遭到“挟持”，是更值得思考的问题。
　　今天很多知识分子都在慨叹10年前的期待落空，甚至为若干倒退而大感失望。如果领袖人物不能具备足够的智谋与勇气突破体制缺陷，甚至打倒体制中的有害细胞，体制必将反螫个人。对领袖来说，维稳是最容易的事了，顺利维持一个世代之后，把问题丢给下一代。但恶化的体制最终必然全方位表现在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等国家整体实力上。对流淌着“期待明君”血液的人民来说，在这样的结里一代代生活下去，终究不是好受的事，在有选择的时空环境中，用脚投票因此是越来越普遍的现象。

（2012年5月9日写于平遥刊登于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