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上海岁月告别篇

繁花

中国早点 黄浦新陈

全世界经济都在过冬，中国要思考的是政治体制如何找到下一个繁花盛开的春天。

春天

　　这是百花盛放的季节。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在绿色背景里一日日地绽放，分辨得清楚与不清楚的色彩，为人间妆点视觉上的喜悦。
　　这是色彩的季节，没有花季的赤道国度，无从体会春来百花乍放的惊喜，以及苦寒渐去内心苏醒的欢愉。
　　三十几年前恶夜崩塌，大地回春，民族生机得以释放。三分之一个世纪以来，神州大地从一片蓝蚂蚁的世界蜕变成五光十色，流彩斑斓的花样人间。
　　相对于过去的全面禁锢，这三十几年被释放的不仅是生产力、创造力，思考力以及传统上的经营和商业精神也全面复活。
　　这一巨变相对于从清末转入民国，其实影响更加深远。历朝历代对人性与思想的钳制和扭曲，恐怕没有像这样全方位而深入，以至今时今日还有不少人表示怀念。
　　借助纪念辛亥百年，近两三年来，中国知识界掀起广泛而持续的民国热，热力所及，不但对蒋介石父子产生“拨乱反正”的评价，还延及民国其他人物；此外，今天台湾的种种，也常常经由媒介和越来越频密的交流，被正面扩大，很多人不吝于表达对台湾的好感甚至羡慕，以对照大陆当下的人与事。最新的例子，莫过于韩寒台湾行刮起的《太平洋的风》一文。

盛夏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夏天以荷花为代表，百花都爱点缀人来人往的道路、公园，享受人们的赞美、玩赏。荷花钟情湖水，静寂孤独的湖面，有了荷花更显富饶大气。欧阳修就说：“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思想牢笼的打破与创造力的解放对古老民族来说不是易事，但在全球化的广泛经验参照下，路也不是太难走，并且在短短一代人时间里走得越来越顺，乃至虎虎生风。
　　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是国力展示的最高潮，不仅表现在规模，更在于全世界的参与其盛。
　　这个时代，世界都在谈论中国的购买力、移民、奢侈品市场，还有人民币。
　　但与此同时，文化与民族的缺点、弊端也伴随市场和体制的力量迸发出来。炎热火红的太阳底下，人性丑恶面如潮水涌动。当然这也可能是媒介的多元化便捷化，使得相隔百里千里的人群“分享”了不同地域的恶，不过体制与传统结合所形成的官民对峙、贫富差距等现象，却是在新媒体时代前已经普遍存在的事实。于今尤烈。
　　这波汹涌的市场和商业大潮方兴未艾，来自海内外的弄潮儿前仆后继，成功成名者不断诞生，战死沙场的不计其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逐利，湖上机会不少，湖下潜流很多。

秋菊

繁花盛开魅惑也多，以文化底蕴深厚立足世界的国度，文化场与名利场甚至权力场早已融合无间。
　　但人淡如菊者依然不少，他们勤于读书、思考、写作，保持对政治公平、社会正义、法治、民主建设等普世价值的关心，甚至不顾安危付诸行动。
　　他们往往离权力太远，随着国家社会财富越来越扩大，他们也快速向宇宙边缘飞奔而去，偶尔还因为固执而在宇宙边缘遭遇严酷打击。
　　幸好有了微博！微博让边缘者可以从不同角落发出声音，虽处不利境地，声音照样洪亮。少数与多数，在网络世界里被颠覆。
　　一个大国最该担心的不是逐利者众，或民众呼声大，而是淡漠者多。民众对社会价值体系的建设与公益事业的支持捍卫，长期以来受到打压、政府与慈善团体丑闻等影响而趋于冷淡，这不是政府的福音，反倒可能是社会瓦解的警讯。

冬季

据说上海的雪一年比一年少，北京空气一年比一年糟。美国大使馆空气指标让环保问题的严重性再次浮上台面，上海美国总领事馆最近也开始公布PM2.5标准的空气质量，上海官方表示已经在加紧完善检测系统，绝对不做鸵鸟。
　　环境课题对经济发展的挑战越来越大，甚至引发长期抗争。江苏太湖环保人士吴立红，长期为老家湖水遭到工业污染而搏斗，却也长期遭到地方政府的对付。
　　污染是为了经济，而这时代什么不是为了经济呢？因为拆迁民众房屋，与民众对峙甚至群殴闹出人命的事情不断发生，拆毁民房之后规划发展出相类似的城市面貌，正是为了创造经济成果。
　　在同质化越来越高的大小城市里，奢侈品门店数目是经济的重要指标，但对旅人来说，最大的奢侈品其实是地方特色。
　　特色大多像冬眠生物一样潜藏起来，或消失了，或干脆造个假的给你。造假，也是为了经济。
　　环保可以成为政治考验，也能变成经济商机。全世界经济都在过冬，中国要思考的是政治体制如何找到下一个繁花盛开的春天。
　　是为黄浦新陈告别篇。

（2012年5月16日写于上海刊登于联合早报）